心不在焉的人
[法]拉布吕耶尔
梅纳尔克走下楼梯，开门准备外出，可是又有把门关上了：他发现自己还戴着睡帽；再看看，他发现胡子只刮了半边，剑佩在右边，长袜翻在鞋后跟上，衬衣飘在紧身长裤外面。如果他在广场上行走，他会突然感到胸部或者面部受到猛烈的打击。他檬檬懂懂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，一直到睁开眼睛他才恍然大悟：他迎面撞上了一根车辕或者前方一个工人扛着的木板。一天，有人看见他同一个盲人撞了个满怀，结果俩人都仰面倒在地上。他几次在街道上同亲王们相遇，但直到亲王走到身边他才突然发现，赶紧闪身站在墙根。他翻箱倒柜寻找东西，他乱嚷乱叫，大发雷霆，他把仆人逐个唤来，骂他们把什么都弄丢了，把什么都搞得乱七八糟。其实，他要找的手套就戴在他手上，就像那戴着面纱找面纱的女人。他进入国王的寝宫，从一座吊灯下走过时他的假发被勾住悬在半空中。所有的侍臣都抬头望着假发，哄然大笑;梅纳尔克也望着，并且比别人笑的更响。他用眼睛在人群中搜索，看谁露着耳朵，看谁没有戴假发。要是他走在街上，他也会突然认为自己迷路了。他心情紧张，赶紧问行人这是在什么地方。而别人回答的正是他所住的那条街的名字。有时他进入自己家门，但马上又退出来，以为自己走错了么。他从法院出来，看见台阶上停着一辆四轮马车，他以为自己的马车在等他，便坐了进去，车夫扬鞭赶马，以为是送自己的主任回家。到了地方，梅纳尔克冲出车门，走过院子，登上楼梯，穿过客厅、卧室，直入工作室；一切对他都是熟悉的，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；他坐下来休息，俨然在自己家里。主人回来了，梅纳尔克起身迎接他；他彬彬有礼，请来人坐下，以为是在尽屋主之谊。他或侃侃而谈，或沉思默想，然后又继续高谈阔论。主人心中烦躁，不胜惊异；梅纳尔克也暗暗吃惊，但他不露声色：他面前是一个不知趣的人，一个无所事事的人，这人迟早要离去的。抱着这个希望，他耐着性子，到天黑，他才恍然大悟……
还有一次，他在教堂门口把一个盲人当做柱子，并且把他手中的木钵当做圣水盆。他把手浸在钵里，然后把手举到额上，但这时他听见柱子开腔了，而且对他念了一段祈祷。他进入殿内，以为找到一张空跪椅，他将自己笨重的身体扑了上去：那玩意弯曲了，坍塌了，而且挣扎着想叫喊；梅纳尔克发现自己双膝跪在一名身材很矮小的男人的腿上，自己的胸脯贴着他的背脊，自己的双臂搭在他肩上，手捂着他的鼻子和嘴；梅纳尔克狼狈不堪，赶紧站起来，另外找地方下跪。为了祈祷，他想从口袋里把经书掏出来，结果他掏出来的是一只拖鞋。原来他把拖鞋当成经书，揣在口袋里从家里带出来了。他还没有走出教堂，一个穿号衣的仆人就追了上来，笑着问他是否拿了主教老爷的拖鞋。梅纳尔克给他看自己那只拖鞋，并且说：“我只有这一只。”可是他接着在身上摸了摸，结果又掏出主教的那一只鞋。原来梅纳尔克刚才去探望生病的主教，主教躺在火炉旁边。告辞之前，他把这只拖鞋当成自己掉在地上的手套拾了起来。 |
发表于 2009-8-15 17:07:34
发表于 2009-8-15 17:22:4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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